法医办的日常:怙恶不悛
1.水箱中的手术刀
思念是不是一种很玄的东西,何遗君没来得及体会到,不过她确定了——爱情是挺玄的。
喜欢上一个人,真是挺没原则、挺没理由的,不然她此刻也不会因为自己无法控制的心情而瑟瑟发抖了。
这种喜欢上法医办大魔王的心情,让何遗君有种江湖侠女爱上了邪道魔头的刺激感。
距离上一起白骨案已经过了半个月,何遗君在备升法医师的同时,偶尔也会查一查有没有和X相关的案件,因为那个以将人尸体做成骨骼标本的变态凶犯X,很有可能是杀害她心上人的老师的凶手。
就在这样“内忧外患”的日子里,何遗君也没忘记旁敲侧击的打探一下她心上人的私生活情况。
庞轩作为法医办最不靠谱的八卦王,成为了第一个被何遗君套路的目标。
“什么?郗哥有没有女朋友?必须不能有啊,你就看他那张嘴,女朋友都得被他挤兑漏气了。”在大魔王不在的时候,庞轩便从不约束自己,力求以最损的方式来形容他,以报自己被镇压多年之仇。
“那有没有说过喜欢什么类型啊?”何遗君手上拿了个笔记本,大有庞轩说一句她记一句的架势。
庞轩深吸一口气,刚要白话两句,就立刻发现了何遗君的目的不纯,把那口气给憋了回去。“诶,小何啊,你不好好准备评职称,关心这个干吗?”
小眼瞪大眼,庞轩立刻反应过来了,“你!你关心这种八卦!不会是因为你喜……唔唔……”
庞轩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,就被何遗君一巴掌给捂回去了。同时,她也听见了身后的声音。
“八卦?什么八卦?”
来人正是何遗君的心上人,法医办大魔王郗至白,以不吐脏字就把人损的狗血淋头而闻名于整个总局。当然,他最著名的,其实还是那张好看的脸,假如他不是法医,此刻可能已经是一根“局草”了。
“八卦……呵呵……”何遗君眼珠子一错,看向地板,吭哧道,“就是……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的那个八卦……呵呵,我俩聊了聊玄学,玄学。”
郗至白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刀倒是嗖嗖的,没再理这俩不靠谱的,坐回桌子旁整理文件去了。他周五的时候需要出庭作证,就是半个月前的白骨案。
这案子比较特殊,虽然凶手已定,但还有个帮凶在逍遥法外。而那个帮凶,还很有可能是十五年前白骨案的主凶。这次庭审后,负责十五年前白骨案的检察官,可能还会继续申请追诉延期,因为那个X不但再次出现,还参与进了新的案件中。
郗至白看着档案里记载的东西,在地铁线路中寻找猎物。这种事他做了那么多年,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被发现的案子。而且,他公然寄来了挑衅照片,还署上了“游戏开始”的字样。郗至白知道,他一定会再犯案的。
必须在他再次行动之前阻止他,不能出现更多的牺牲者了……
“你没事儿吧?”何遗君端了水过来,就见郗至白攥着档案纸的手发白,纸都让他攥皱了。
郗至白回过神来,把手上的纸抹了抹,接过了水,“谢谢,没事,只是在想X的事情。他一定还有其他目标,但我们现在还没有抓到任何有关的线索,我有点着急罢了。”
何遗君抿了抿唇,也不知道如何劝慰他,只得拍了拍自己那单薄的小胸膛,“有事找我帮忙的话,义不容辞。”
郗至白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,抬起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,“这是你份内的工作,你不但得义不容辞,必要的时候还得‘英勇就义’。你是不是玄学研究多了,哪里……不太好了?”
何遗君看郗至白的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转了转,以眼神将“哪里”两个字替换成了“脑子”。
“报告,没有!我去工作了!”何遗君一个向后转,迈着正步就离开了,心里欲哭无泪:我不是抖M啊,为什么会喜欢上这货啊!
何遗君的资料整理大业没能持续一个小时就被打断了,一行人被靳琏拉货一样带去了郊区的一个私立中学。
职业劳模一队队长靳琏,依旧保持着他胡子拉碴的特色外貌,然后抓紧时间在车里补了个觉,把讲解案件的工作推给了他的小跟班儿齐乐。
齐乐狗腿的接过重棒,力求声情并茂的把案件讲了一遍。“这个私立的中学是个全封闭的女子寄宿学校,小姑娘们都喜欢大晚上不睡觉搞搞玄学什么的。
这个案件,就和一个叫做‘笔仙’的玄学大佬有关。学校论坛上有一个关于笔仙的帖子,说每月13日零点可以向笔仙许一个愿望,且一定会实现。
可能是因为帖子里的有肯定的回复吧,三天前的晚上就有三个小姑娘顶风作案了。至于结果怎么样你们也能猜到了,不然咱现在也不能在车上了。”
庞轩听完来了精神,身上肥肉一抖,“咱国产恐怖片里的碟仙笔仙橡皮仙儿可算逮着出场机会了。”
郗至白抬了抬眼皮,看向何遗君,“早上还玄学呢?科普一下?”
何遗君被噎了一下,擦了擦脑门儿上不存在的汗,开始忽悠。“这个笔仙呢,其实是自中国古老的巫术扶乩演变而来的,大概就是说请来一个神仙或者鬼魂附着在占卜的工具上,用以来占卜自己想知道的事情,和帖子里说的许愿有点出入。还有这个13日,感觉和笔仙有点不搭,因为东方人觉得这个一个吉利的数字。在佛教中,13代表功德圆满,是大吉之数。
而在周易数理中,13也是智慧之数,都是好的意思。只有西方人会忌讳13这个数字,来源是代表13的犹大出卖了耶稣。”
话音才落,何遗君就收到了庞轩佩服的目光,那样子活像被算命的忽悠了的中年大妈。至于其他人,也都是一脸钦佩的目光。
所以,何遗君把她的手机偷偷往屁股后面塞了塞,没敢说这是刚才齐乐说的时候,自己偷偷百度来的。
待一行人到了那所私立学校,才算知道什么叫腐败的资本主义。一个私立初中建得跟达西庄园似的,大门距离教学楼门口可能还得走个十几分钟,中间还有个长达二十多米的景观喷泉组,真是让他们长了见识。
何遗君寻思,这学校可能需要门票。
不一会儿,一个秃了半边脑袋的教导主任开着小车过来了,分批把人拉了过去。“您好您好,我是这儿的教导主任,鄙姓荣。”
现场就是教学楼二层的女卫生间,何遗君踩在木地板上,觉得这个卫生间里的马桶可能都是镶金边儿的。
卫生间外站了几个老师样子的人,为首的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拿手绢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,听见身后的动静,立刻转身迎了过去。
“哎呦,警察同志啊!你们可算来啦!”那男人一通问候,又各种忐忑,拉着靳琏扯了半天没用的。
等他说完,一边的荣主任才给介绍了一下,“这是我们校长,王有才,王校长。”
还不等话音落下,王校长又继续有才地倒着他的苦水。郗至白算是听不进去了,绕过去人,直接进了卫生间。
大概是这群老师胆子太小,又或者他们遵从了不能破坏现场的意思。那小姑娘,现在人还在管子上吊着呢。
小姑娘是被挂在马桶后面的管子上的,她的腿瘫在前面,臀部距离地上大概二十厘米左右。
郗至白看了何遗君一眼,让她打先锋,大有要锻炼她一下的意思。
何遗君蹲在面前,检查了一下尸表,“死者面色苍白而安静,舌头和眼睛也没有突出。颈动脉被完全阻断,死亡的很迅速。手上和脖子上没有挣扎的痕迹,如果不是自杀的话,很有可能是在昏迷时被挂在这里的。不过她体表没有针孔,也有可能是吃进去的,需要化验一下才能知道是什么。尸斑多在四肢,尸僵还很明显,死亡时间应该不足12个小时……”
“嗯……等一下,她嘴里,是不是有东西。”郗至白看了一下,感觉下颌有点奇怪。
何遗君检查了一下,发现女孩的口中的确有东西。拿着镊子将其加出来,发现是一个小木牌,上面写着一个中文数字“叁”。
“老白,有什么进展吗?”靳琏终于摆脱了王校长,拿袖子擦了擦脸上被喷到的口水。
何遗君把刚才的体表检查又重复了一遍,“可疑的东西只有这个小木牌。”
“所以自杀的可能性高吗?”靳琏没等回答,又指了指外面的王校长,“刚才那个王有才告诉我,这个小姑娘叫李莎莎,三天前和另外两个女孩一起在教室里玩笔仙,结果被教导主任抓了包。那个主任说,李莎莎当时的表现就有些不对,这几天更是缩在宿舍里连课都不上了,说她很有可能是抑郁,有自杀倾向。”
“这个需要将尸体带回去解剖才能确定,我现在不能给你结论。”郗至白看了看那具苍白的尸体,只觉得一个不确定,都是对这个小女孩的不负责任。
靳琏点了点头,“行,你们先回去。我去找那个教导主任问一问那天的事。”
何遗君正在剪尸体脖子上的绳子,却突然发现马桶的水箱有移动过的痕迹,而死者的位置,明显是碰不到这里的。
她放下尸体,继而去研究了一下水箱,确定内部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后,便打开了水箱。
看着静静沉在水箱底下的手术刀,何遗君几乎可以想象得到,手柄上面刻着一个大写的“X”。她发出的声音,有些颤抖。
“郗哥……我觉得,这件事可能有别的隐情。”
2.笔仙作怪
十五岁的年龄,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。同龄的孩子还在外面欢声笑语不识愁,而她却将时光永远的停留在了此刻。
何遗君看着灯光下那惨白的面容,却是没能来得及再叹息一声,打开水,开始清洗尸体。
“缢沟并不重,颈部也无反抗和挣扎痕迹。舌骨大角内面的骨膜撕裂,可以说明有人在她身后进行绞杀的可能性不高。动脉遭到压迫后立刻引发了脑贫血,很有可能当时就失去了意识。压迫处淤血不明显,胸膜和心外膜下都有瘀点,都这可以证明她是缢死的。”郗至白检查完尸体,对着录音笔叙述。
“对了,药检做了吗?”
何遗君的神色有些诡异,“其实……我怀疑她是自杀的。因为药检显示她并没有服用任何药物,而且她上吊用的绳子,是来自她校服的装饰衣带,还没有任何反抗痕迹。但是……水箱里发现了X的手术刀,所以这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自杀案,对吧?”
说到关于X的事情,郗至白总是会超脱平日的冷静。他攥了一下手中的档案夹,然后放在何遗君手中,并转移了话题。“事情究竟如何,还需要调查,将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,才是最重要的。所以,一会会议报告就交给你了。还有,你法医师的申报材料都交了么,快到日子了吧。”
说到这里,何遗君就蔫儿了,“申报表填了,工作总结还没写……”
“你经历了好几个要案,随便抽出两个都能当典型写了,怕什么。”郗至白一边脱着手套,一边好奇的望了她一眼,见那脑袋都快低进衣服领子里了。没办法,又补了一句。
“如果哪里有不明白的地方,来找我,我告诉你怎么写。”
“真的?!”何遗君这会脑袋也不沉了,一双大眼睛扫郗至白身上跟探照灯似的,冒着崇拜的白光。
“真的。但你别这么看我,吓人。”郗至白见庞轩那边已经缝合好了,连忙叫上人,去会议室,靳琏估计要等毛了。
“三天前晚上零点也就是13日当晚,李莎莎和另外两个女孩在一年级三班的13号桌子上,和人玩笔仙。让荣主任抓到,带回了办公室。当时李莎莎哭着不走,说这个时候离开的话,笔仙一定会杀死她们三个。”靳琏说完,又拿激光笔指了指投影上的两张照片。
“左边这个叫许箐,右边这个叫陈琳,都是当晚和李莎莎一起去教室的人。现在人还在学校宿舍,说笔仙一定会回来找她们付出代价呢。据许箐说,昨天晚上熄灯不久后,李莎莎突然离开了屋子,她追问李莎莎去做什么,却没有得到回答,像是被人叫走了魂似的。她很害怕,叫醒陈琳一起去找老师,可是她们找到晚上十一点,都没有找到她。
“并强调,李莎莎的死,和笔仙有关,因为她们没有做完仪式,所以笔仙来索命了。”末了靳琏还特不屑的嗤笑了一声,大有看不起这几个小姑娘智商的架势。但最后还是不自在地皱了一下眉头,补上一句,“不过,她没有出现在学校的任何一个监控下,所以不能确定她究竟是自己出去的,还是被别人拐走的。”
靳琏把事件讲的差不多了,坐了回去,示意法医办出人说说尸体的情况。
何遗君简述了一下尸检结果,“死因为缢死,尸体上没有反抗伤,体内也没有任何药物遗留。再根据上吊物品为被害者本人的衣服装饰绳……是自杀的可能性极高。”
“但自杀的人没理由在自己嘴里塞个小牌子,以及往水箱里扔一把手术刀,对吧?”靳琏挑了挑眉,看向郗至白。“你觉得,这案子是X犯下的?”
郗至白摇了摇头,“我怀疑……这是他和我的游戏。他可能和案子有瓜葛,但人并不是他杀的。或许和上一起一样,他借口需要尸体做成标本,去引诱与死者有恩怨的人去犯罪。”
“那我先从李莎莎的人际关系查起。”靳琏点了点头,又指向何遗君,“对了,那个木牌上有没有什么线索?”
“木制细密,较软,有直纹且精细。只是普通的柳木,不过打磨的非常光滑,应该是手工制品。上面用油性笔写了中文数字‘叁’……”何遗君报告完,看了郗至白一眼。他们之前就讨论过关于数字这件事了,郗至白怀疑这其实是个倒数,很有可能还有两个被害者。
郗至白刚要开口说凶手可能有其他目标的猜测,就有人突然推门进来了,“靳队,不好了!你看一下这个网站!”
笔电通了投影,只见“罪有应得”几个血字被放大了放在网页中间。再往下,则配了几张自卫生间外面照的照片,应该是在现场没控制之前,有人拍下的。
郗至白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中间的文字,眉皱了起来,“这个文里写李莎莎是校园暴力的主使者,死有余辜,并且大肆宣扬这件事是……笔仙做的?”
何遗君眼尖地见到一个视频网站的链接,其后附文笔仙作怪的证据。视频是手机拍的,再加上是夜晚,只能借着月光勉强看清。“是李莎莎?”
视频应该是在宿舍和教学楼之间那片小花园拍摄的,周围静的可怕,只有李莎莎不抬脚将鞋子在地上蹭着走的声音,她一直低着头,像是梦游一般走进了教学楼。
“视频的拍摄时间是昨晚,也就是说,李莎莎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教学楼。她这情况……总不能是梦游,然后把自己吊死了吧?”靳琏挑着眉。梦游自杀这类案件不少,他可不希望一拨人查了一大圈,最后发现人是这么死的。
“和他有关的案子,不可能是自杀。”郗至白摇了摇头,“还有,我怀疑凶手的目标并非只有李莎莎一人,可能还有两个人,木牌上的数字,有可能是倒数……”
“还有?那咱们先回去,把学校盯死了。”靳琏明白郗至白的想法,便点头应下。然后冲他招手,让他随队一起去。这件事与X有关,郗至白不可能不上心,与其让他留在这里胡思乱想,不如把人带在身边,还能靠谱点。
靳琏才迈出门,电话便先一步响了,他的脸也顺便变了。“妈的,许箐也死了!”
3.三封信
谁也没能想到,几个小时前还哭的哆哆嗦嗦的小姑娘,这会儿已经全身冰冷的泡在学校游泳池里了。
由于学校发生了事件,今天是停课整顿的,所有学生都应该待在宿舍里。宿舍外还有三个摄像头,更是有保安把守,校长恨不得把这里形容成铜墙铁壁。可偏偏这铜墙铁壁如同虚设,不过六个小时,就有第二人死在了学校里。
调了监控录像,居然没一个拍到有用的,宿舍入口根本没有人出入过。
靳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,把那秃头的主任吓得跟小鸡崽儿似的,“没人进没人出的!这他妈是长翅膀啦?!”
王校长面露难色的站在后面,靳琏这通火是对着他发的——前一刻他还怕事情闹大对学校影响不好,把警官们都劝了回去,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学校有监控,有保安,非常安全,肯定没问题。结果后一秒,就有人死了,这记耳光来的迅速而响亮。
“或许……真是那个笔仙?”
“笔仙?!这是你一个教育工作者应该说的话?!”靳琏提高了声调,吓得王校长后退了一步,连忙摆手否认。
靳琏深吸了一口气,调遣着人把宿舍给看住,“记着,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!宿舍里但凡认识那两个小姑娘的,全部做笔录!”
靳琏那边怒气冲天,郗至白这边的进展却如一潭死水,毫无波澜。
“郗哥,没外伤,口鼻里有沫儿,应该是淹死的。其他信息,还得解剖才能知道。”庞轩甩了甩手上的水,看着小姑娘也觉着有些可惜了。这一天死了俩祖国的花朵,想一想也是够糟心的。捞上来时候,他想起那个木牌的事儿,又看了看许箐的嘴里,果不其然,见到了一个写着“贰”的木牌。
何遗君还在游泳馆门口,另一个叫陈琳的姑娘在门口哭的喘不上起来,连带着问她的女警都不知道如何是好,生怕她抽过去,叫了法医办的来帮忙。
虽然何遗君是个法医,不是个大夫,但见小姑娘那喘不上气来的样子,估摸着是有点过呼吸了。赶紧拿了个证物袋抖了一下,给她放在口鼻下捂上,免得她真抽过去。
靳琏那边突然来了事,女警不得不先离开,把陈琳暂且交代给了何遗君。她半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会儿,轻声问,“你冷静一点了吗?”
陈琳是第一发现者,她像是早就知道似的,悄悄跑了过来,正巧就见着了许箐的尸体。这可把她吓坏了,三句说不出半句,还吭吭哧哧的。
何遗君仔细听了一会儿,才大概明白。原来,她们三个在请笔仙失败的第二天,都在宿舍里发现了一封奇怪的信。
因为上面的字,李莎莎才神经质地觉得,笔仙会来索命。许箐和陈琳本来没在意的,直到李莎莎死了,她们两个才紧张起来。
陈琳打算告诉警察的,但许箐不想,她觉得警察根本打不过笔仙,还打算找什么神婆来。之后许箐不见了,她一直没有告诉警察,也是因为她觉得许箐是离开学校找神婆了。直到她发现许箐的电话打不通,她才找到老师那里。
何遗君自陈琳那里拿到了信,信上没有署名,用的是报纸上剪下来的红色字体,内容分别是“悬空之死”、“沉溺之死”以及“流逝之死”。
郗至白刚同庞轩一起把尸体抬到担架上,袖子湿了一大片。想看何遗君手里的东西,又怕弄脏证物,只得支着两只手,把头伸了过去。
何遗君只觉阴云罩顶,回过头去,就和郗至白碰了个面。她眨着眼反映了两秒,然后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蹿了出去。
“你……”郗至白此时也顾不得手湿不湿了,捂上了他可怜的下巴。
一旁的何遗君则捂着脑袋,收到了庞轩的一个“你是真正的勇士”的眼神。
瞪了庞轩一眼,何遗君又羞又愧的跑去问郗至白,“你没事儿吧,我没想到你在我后面……给我吓着了……”
郗至白揉着下巴凉凉道,“你的意思是后面的人不是我的话,就不会被吓到了是吧?”
何遗君点了点头,末了觉得这句话里满是陷阱,赶紧又摇头。
“行了行了,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了。那几封信举一下给我看。”郗至白赶在何遗君变成拨浪鼓之前制止了她,将注意力又拉回了案子上。
看完了信,郗至白又让何遗君给靳琏打了个电话,侧着身子靠近何遗君举着的电话,将信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,“悬空对应了李莎莎的上吊缢死,沉溺对应了许箐的水池溺死,剩下的流逝之死应该就是最后那个叫陈琳的小姑娘了。看来,凶手已经给三人判了死刑。”
靳琏在那边沉默了一会,随即道,“行,我让人把这地方看好。你先把尸体带回局里,解剖完回来给我报告。我现在正在调查她们几个的事情,一会汇合。不过,你可给我冷静点,千万别给我搞出什么……”
由于身高差距,郗至白错着半边身子已是难受,现在又要听靳琏说教,当即不乐意地直起身子,把电话推还给何遗君,潇洒地离开了。何遗君不好意思挂靳琏的电话,只得乖乖等在电话旁,想插个嘴告诉他郗至白已经走了个机会都没有。等靳琏那套唐僧说教完事儿,何遗君已经耳鸣眼花,不知今夕何夕了。
4.欺凌事件
虽是说一会儿汇合,但等到尸体解剖完,已是凌晨一点的时候了。靳琏派了两人守在陈琳的宿舍外,又让一个女警在里面保护她,恨不得连个虫子都不放进去。
在确保凶手没办法犯案后,靳琏才抽了个空把人喊到车里去开了会。
“尸斑还未来得及形成,死亡时间应该在今日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。肺内有水,肺膜呈暗红色,并伴有肺泡破裂、充斥水肿液以及肺水肿,符合溺死特征。肺部水样与泳池水样微生物匹配,泳池为第一现场。尸表无外伤,自溺的可能性……较高。”郗至白先一步将尸检结果报告完,因为这次的尸检和上一被害人的结果基本没有差别——显示为自杀。
靳琏撇了撇嘴,“现场没指纹没脚印,尸检又指向自杀,这凶手真是一点证据都没留下。怪不得笔仙作怪都传开了,真是本事了。”
“我先说一下人际关系,两个被害人李莎莎和许箐,以及现在那个在宿舍里的陈琳,是多起欺凌事件的主使人。我看过那些视频,其中以一个叫做萧羽雯的女孩被欺负的最惨,同时,她也跟这三人同宿舍。但是因为月初她曾经割腕自杀过,现在暂时住到了保健室去。”
靳琏关掉了笔电上放着的视频,并将那个叫萧羽雯的女孩的档案打开。“普通职工家庭,能进入这所学校是因为成绩好,可以免除学杂费。据了解,李莎莎三人是因为萧羽雯的家庭状况而针对她,并想要将她赶出这所学校。在人际关系看来,萧羽雯的杀人动机是最充足的。而萧羽雯因为李莎莎的缘故,在这所学校并没有较为亲近的人,所以别人替她打抱不平犯案的可能性也不高,目前嫌疑主要集中在萧羽雯身上。”
虽说目前的嫌疑人是萧羽雯,但靳琏看视频里那个女孩瘦弱的样子,犯案的可能性实在不高。“只是,在调查到关于她的事情后,就一直没有找到她人,她的东西倒是都留在保健室里了。”
说是萧羽雯的所有物,但除了课本外也只有一个便宜的老人机,除了拨打电话以外没什么其他功能。“通话信息也都被删除了,找不到什么线索,通话记录在调了,还得等会。”
郗至白也觉得,就杀人动机来说,萧羽雯犯案的可能性比较高,可现存物证中没有指向她的,又找不到她人在何处。他翻看这女孩的课本,字迹清楚干净,目光停留片刻,递给了靳琏,“你看这个‘贰’,是不是和木牌上的字迹很像?”
“别说,还真有点。”靳琏一拍手,决定先从萧羽雯身上下手。她没有离校记录,现在肯定是躲起来了。“校内外仔细找,她一个小姑娘跑不远。我还就真看看,她是什么本事,能做的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……”
“靳队!看着陈琳的女警来了消息,说陈琳去洗澡,进去二十分钟了都没动静!”齐乐接到消息就立刻汇报了。
郗至白听了立刻下了车往宿舍里面跑,何遗君紧随其后。靳琏一巴掌就拍齐乐脑袋后面,“不赶紧撞门还问我!”
等郗至白跑上去的时候,浴室的门已经撞开了,女警正把陈琳自满是鲜血的浴缸里往外拖。“我来!”
陈琳被放在地上,郗至白拿了衣物压迫着她的手腕,又吩咐何遗君和女警将陈琳的身子抬高一点,以便让头位最低,保证脑部供血。一通折腾后,救护才将人带走,但能不能救活还是另一回事了。
“这是陈琳嘴里的东西。”何遗君从救护那里拿到了木牌,上面写着“壹”。递给郗至白后,又看了一眼门口正和靳琏交代事情经过的女警,奇道,“你说,这屋里屋外人都看着呢,根本没有人进来。陈琳是怎么……不会是自杀吧?”
没听到回答,何遗君一回头,见到郗至白正盯着书桌在看。她也跟着看过去,“关于心理和催眠的书,是谁的?”
“萧羽雯的。”
何遗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,还没问出口就得到了回答,只是语气中多了一分不耐,似在嫌弃何遗君的智商。“这个桌子上的尘土最多,书也是学校图书馆借来的。你觉得那三个放着化妆品的桌子,会有可能是萧羽雯的?”
“哦……”何遗君对于自己智商被鄙视非常不服气,撇了撇嘴,转头看向别处。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,“不会吧!郗哥,你是说……她们会死,是因为催眠吗?”
郗至白转过头来看她,眼中尽是一言难尽。
“很有可能,刚才小张跟我说,陈琳之前在房间里都很正常,只是有些失眠,翻来覆去的。后来背着她躺了一会儿,就突然起来要去洗澡,下床的时候,手上好像拿着什么,可能就是那个木牌。如果说是催眠的话,那个木牌很可能就是一个信号,让她们去自杀的信号。”靳琏问完话进了门,并示意人将宿舍内调查一遍,看看有没有与案子相关的东西。
由于萧羽雯在保健室留下的东西并不多,所以她将相关证据留在宿舍的可能性也很高。一番搜索下,竟真的找到了东西,是一些木雕用具,都放在萧羽雯柜子里面。
里面还有一封信,打开一看,是四个红色的字“坠落之死”。
“怎么回事?还有第四个目标?!”靳琏自然知道那三人收到的红字信,现在看到第四封,难免会联想到凶手还有第四个目标。
“那个木牌的倒数没有结束,还有零!是萧羽雯自己!”郗至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然后一边吼着,一边往外跑,“坠落!楼顶!去楼顶!”
靳琏也跟着他们往上跑,可偏偏电话响了,怒地他想摔电话。“有事快说!”
“靳队,萧羽雯的电话响了,是一个自称X的人,他说要和郗法医说话……”电话那头说的很急,像是怕那个人挂断一般。
一听到X的名字,靳琏瞳孔猛然一缩,忙抬头去看,却见郗至白早跑没影了。为了不漏接X的电话,他只得返到楼下去接那个电话,并吩咐人先去准备气垫,以免真的有人要跳楼。
5.坠落
另一边,何遗君跟在郗至白身后,喘地快死了。她弯着腰站在后面,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楼顶栏杆处,站着一个穿裙子的人。
她猜,那个人应该就是萧羽雯。
这一晚上折腾下来,已是黎明将近,黑夜欲浓,那瘦小的身子,像是要融进黑暗一般。
“萧羽雯?”郗至白喊了一声。
女孩应声回过头来,尽管看不清面目,却让人觉得此刻的她很绝望。她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你接到X的电话了吗?”
“你果然认识他。是他怂恿你做这些事的吗?你不要激动,先下来好吗?”郗至白小心地向前了一点。
“不,是他从地狱里拯救了我!你不要过来!我知道你是X的敌人,你不要妄图挑拨我们!”萧羽雯突然激动地大叫了一声,距离栏杆更近了。
“好,我不过去……我靠边一点,让我的同事和你说好吗?”那栏杆只有她腰部那么高,如果她太激动一定会摔下去的。郗至白不敢再靠前,给何遗君打了个眼色,示意让她来吸引萧羽雯的注意力。何遗君很想摇头拒绝,可现在人命关天,只得硬着头皮接下重任。
“那既然他救了你,为什么你还要在这里?这样不是很奇怪吗?”
萧羽雯显然没有从X那里听说过关于何遗君的事情,她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,“不……这是交换条件,很公平。要将恶人送入地狱,就需要献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!”
“你不懂!这里是地狱!当我自医院里醒来的那一刻,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!是他,他给予了我光明!我要去找我的光明!”
说完,萧羽雯就转过身去了,她低着头看着下面,漆黑一片。
或许,在她看来,那并非通往地狱之路吧。
“等等!等一下!”何遗君着急地看了郗至白一眼,他正趁着萧羽雯转身的功夫小心接近着,她必须拖延时间。“恶人没有被送往地狱!你现在献也不对啊?!”
萧羽雯似乎没有反应过来,她还在看着下面,朝阳正一点点上升,下面的景色也自浓重的墨色开始变成惨淡的灰色。
看两人之间还有一大段距离,何遗君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瞎掰。“陈琳,那个陈琳没有死,她救回来了!”
“什么?!怎么可能!不可能的!”萧羽雯受到了刺激,猛地回过了头,却刚好看到正在靠近的郗至白,心下大惊,扶着栏杆就要往下跳。
何遗君吓得连呼吸都要停了,但好在郗至白抓住了萧羽雯的手腕,将人按在了栏杆上。但萧羽雯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,拼命的挣扎着。
两人争执之间,萧羽雯重心倾斜,整个人摔了下去。郗至白紧紧攥着她的手腕,卡在栏杆上,难受的要死。
“啊!你放开我!你们都是魔鬼!魔鬼!放开我!”
萧羽雯不断地挣扎,消耗着郗至白的体力。何遗君大惊失色地跑来帮忙,一把抱住了郗至白的腰,但她那点力气却不顶什么用。
突然间,似有什么东西打到了金属栏杆上。
何遗君这才看清,萧羽雯一直攥着那个木牌。“木牌!催眠!”
不等郗至白明白她什么意思,她就上了台阶,隔着栏杆弯下身子去抓萧羽雯那只不断挣扎的手,费力地想要将木牌拿过来。
“你可自己抓紧一点!”郗至白光是攥着底下那个挣扎的萧羽雯就已是竭尽全力了,如果这个时候何遗君再因为这个掉下去,他可真是无力回天。
郗至白看着何遗君的动作,额上青筋直冒,心里大骂后面的靳琏怎么还不赶上来。
何遗君猛地向下,指甲扣到了木牌,萧羽雯的手磕在了棱角上,因痛而下意识地松开了手。那个木牌便掉了下去,何遗君也顺势抓住了她另一只手,试图和郗至白一起,将她拽上来。
木牌掉下去的瞬间,萧羽雯停止了挣扎。她的视线顺着木牌向下。晨光照亮了脚下的世界,所有人都仰面看着她,甚至有学生在下面惊声尖叫、不忍直视。
她又抬起头,看向拉着她手臂的郗至白二人。
猛然间,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睛里滚出来。
何遗君松了一口气,看来,她的“催眠”被解开了。
萧羽雯的确猛然地醒悟了过来,即便她曾经自杀过,但这样直观的直面死亡,可比那在温暖的水中渐渐丧失知觉要可怕的多了。只有在“死”的面前,人们才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。
她是记得的,那下坠的短短一瞬,对于她来说,比一生都要漫长。在那个过程中,她看到了自己短短的十几年,看到了自己还有无限的可能。知道了生命的可贵,知道了“死”便是一无所有。
她觉得,每一个在坠落的人都会见到这样的一瞬。只是在下坠时,他们已经无能为力,只能坠落。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,在下坠的那一瞬,遇到一个抓住他的手的人。
萧羽雯抬起头,看着那紧紧抓着她手的人,小声地哭着,“救救我……”
郗至白憋得满脸通红,恶狠狠道,“知道怕了就别再犯蠢,我们拉你上来!”
事实上,郗至白和何遗君体力消耗巨大,要将人拉上来实在是太过为难他们的。但好在被郗至白咒骂了好几分钟的靳琏,终于英雄登场,带着人来解救他们了。
萧羽雯被拉了上来,一群警察和救护都围着她。另外两个筋疲力尽的,则被无视地扔在了一边。
何遗君躺在地上喘息,心脏的鼓动像是就在耳边一般,眼前还有些发白。她抱怨着,声若蚊蝇。
“再有几次这样的事发生……我可能会短命……”
“我也是这么觉得的。”
像是听见了有人回复她,何遗君侧过头,见到躺在自己不远处看着自己的郗至白。
两人相视一笑。
何遗君的笑突然凝固,她的眼睛盯着郗至白挂着笑的那张脸,眼睛亮晶晶的。
心中大惊——太他喵的好看了。
审问萧羽雯的时候,何遗君没有去。因为她在医院,拯救她那条肌肉拉伤的小胳膊。
但当夜,她自郗至白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结果。
萧羽雯与X结识,是在救助她的医院,但对方的脸她并没有看到。之后的联络,都是靠对方给自己的电话。关于对李莎莎三人的复仇计划,也是X提出的。但对于X更多的事情,她也并不清楚,因为在李莎莎死后,她拿着属于自己的“零”字木牌时,就属于被催眠的状态了。
画笔仙的那一夜,便是X为她们下催眠暗示的时候。由于李莎莎三人经常欺凌别人,所以对学校的监控位置非常了解,在她们被催眠去自杀的时候,自然也下意识地避免了被摄像头照到,也算是害人终害己了。
何遗君点了点头,“那……萧羽雯说X的电话?”
郗至白遗憾地摇了摇头,“靳琏接的,X什么都没有告诉他。”
“哦……”何遗君也有些遗憾,她还以为能从电话里得到什么线索呢。
“不管怎么样,你这次也算立了大功。干得好。”郗至白这样说着,揉了揉何遗君的头顶,像是在夸奖她今天的表现。
何遗君低着头,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,只觉心如鹿撞。
不过这样的对视没来得及持续一分钟,郗至白就挑了一下眉,“你这么看我做什么?有点不对劲。”
何遗君忙收回视线,她已经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耐,好像她刚才的目光是在挑衅一般。此刻她也顾不得小鹿乱撞了,因为她觉得自己再这样“不对劲”下去,心里那头鹿,很可能会被郗至白宰了。“没……你这不是第一次夸我嘛,我高兴……高兴!”
郗至白心里压着事情,没仔细想何遗君刚才的目光。随意说了两句,便先回去了。
待关上自家房门,他靠在门上许久。才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将靳琏传给他的录音再次播放。
“替我转告郗至白,他想知道的答案,都在游戏里。如果逃走的话,就再也找不到答案了……呵……”
被处理过的声音显得低沉而喑哑,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。
而他,迫不及待地,想与这恶鬼相见。